永远有多远

作者:未知

 篝火在沙地上闪烁跳动着,蓝得成了黑色的天幕上挂着一弦月。
  一闪一闪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着,映得他的脸也阴晴不定起来。
   “你要去哪里?”我问他。
  他把水袋里的水灌进喉咙里,夜晚的沙漠已经有了凉意。
   “沿着传说,一路向西。”
 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:“向西么?每年都有很多人这样走过。”
  他用斩马轻轻的打着拍子:“是的,一路向西。经过一个个的城镇,在这片大地上流浪。”
   “流浪?为那个传说?”我轻轻的笑了,流浪这个词语我已经听过许多次,每次从不同的人的嘴里吐出来,带着不同的语调和神情——稚嫩的,冷漠的,充满豪气和向往的……
  我指了指远方隐隐的灯火:那里,有一座城,很多的人都涌进去,也有很多人死在路上,那边的路并不平坦。
   “我知道。”他的回答带上三分笑意,我知道那是在笑我。
   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他问
  我用破魂割下一块烤好的鹿肉塞进嘴里:“我?我只是一个猎人。在这里游猎而已。”
  他转过来,眸子里是灼灼的光:“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沿着传说走下去?也许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。”
  我笑了:“可我只是一个猎人,我不属于那个传说。而且,每年都有无数你这样的人走过,没有回来。”
  他唇角的笑意在说:“你不去,是怕死吧!”
   “如果你死在路上,你会后悔吗?”我问他。
  他很坚定的摇了摇头,象以前回答我的每一个人一样:“不会。永远不会。”
  我笑了“永远?可不可以告诉我,永远有多远?”
   
   ……
  一只猎鹰从天上掉落下来,我伸手去拾的时候发现沙土里埋着一把断刀。
  我把刀从沙土里抽出来,上面的血迹已经干透了,但是我还是认出他的主人来——刀柄上有个小小的昊字——那天他在我的篝火旁打拍子就是用的这把刀。
  我还记得他也是笑着对我说:“不会,永远不会。”
  永远有多远?
  有时候永远也就是生和死的距离。
   
 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人在我的身边走过,多少人在我的篝火边歇过。
  他们的脚步匆匆,来了,又去了。只为西边的丛林里有一个传说。
  我还是留在这里,过我游猎的生活。
  其实浪子并不是生下来就是浪子,而我,也不是生下来就是猎人。
  我知道西边的丛林里有一座城——白日城。城里有一个老头儿,人们叫他天尊。
  我也知道白日城外有个赤月峡谷,峡谷里是大大小小的蜘蛛。
  它们的爪牙尖利,它们的毒液致命,它们将把闯入的每一个人撕成碎片。
  每一个人。
  豪气万丈的,浅笑嫣然的,温柔多情的……
  每一个人。
   
  月亮上来了,沃玛森林里的海水闪着点点的光。
  我的篝火在海边跳动,有人走过来,在火边坐下。
   “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
   “我只是这个森林里的一个猎人,打猎嘛,哪里晚了,就在哪里歇。”
  他没有再问下去,我把火拨了拨,火舌跳起来,燃的更旺了。他的眼睛落在我的手上。
   “很好的戒指啊。”
  我抬起手来看了看,戒指在篝火的映照下闪着微微的红光。“哦,很久以前一个朋友送的了,就一直戴到现在。”
  他指了指西边:“那里,你为什么不去?”
   “因为那里没有好猎物啊,蜘蛛是不可以吃的。”
  他笑了,在夜色里露出白白的好看的牙。
   “那边的蜘蛛很厉害吧?”他问
   “是的,很厉害。有很多人死在那里。”
  我把手又抬起来看了一下,戒指戒面上的红光更盛了。
  怎么会不厉害呢?赤月峡谷里的蜘蛛。那样的黑而坚硬的颚,移动起来那么快的速度。
   “快走!走!!”我似乎又听到她在喊了。
  还有血溅到脸上的感觉,温暖的,粘湿的液体……
   “不要紧”他接下去:“如果死在那里,就成了英雄,永远的。”
  我淡然一笑:“如果死在那里,就留在了那里,永远的。”
  火红的篝火在我的眼前燃烧起来。
  火红的火焰在我的眼前燃烧起来。
  毕竟,我也曾经踏上过这条朝圣的路。
  火墙,冰咆哮,半月,烈火,神兽……织成我们朝圣的旗。
  湿漉漉的,长满青苔的洞壁,空气里带着腥气。
  来过,走过,就算死在这里,也保持着一个英雄的姿态。
 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。想成为一个永远的英雄。
  可是永远有多远?
   
   
   “走!!快走!!”她在喊。
  一个散发着笔墨香的卷轴塞进我的手里来——最后一个。
  我把它展开,一片眩目的光。
  于是我回来了,而他们都留在了那里,永远。
  埋在土里的人是不会知道心痛的感觉的,同样,他们也不会知道什么叫怀念。
  四百八十三个兄弟,四百八十三个同时踏上朝圣路上的人。
  现在,是四百八十二座比齐城外的坟。
  空坟。
  因为没有人能够拾回他们的遗骨来。
  去了那里,就死在那里,留在那里,永远。
  记得进洞之前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:“如果姐姐有了什么不测,你一个人要好好的活。”
  于是我走了,我不再踏上那条朝圣的路。
  我在这森林的一角住下来,成为一个猎人。
  因为你给我说过,要好好的活。
  也许在你的心里,好好的活着,就是永远了。
  永远有多远?
  是一个永恒,还是瞬间?
   
  天明的时候我醒过来,燃尽的篝火在蓝色的天幕上画上一道直直的轻烟。
  昨夜的年轻人已经走了。
  我似乎还记得他的样子,大大的眼睛,笑起来露出很白很整齐的牙。
  还有他笑着对我说:“不要紧,死了,就成了英雄了,永远。”
  可是,永远有多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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